“这修筑别院,是柳蕙儿的主意?”卢忆荪问道。
“起初我也不知道,后来才知道,河东柳氏有意将家中的长女送入宫廷,成为嫔妃,因此从京中请了不少的文人骚客、儒学大家,教授柳蕙儿经史子集、诗词歌赋,倒不像是寻常的世家大族培养女儿,倒像是培养状元的架势,以求柳蕙儿能入宫之后,谋得陛下的宠爱。”柳才人说道。
“也难怪,”卢忆荪说道,“当日崔氏兄弟那般狠辣地将京中的诸多勋贵世家清除出京,河东柳氏虽然得以暂存,可被清除出京的世家之中,多为河东柳氏的姻亲故旧,河东柳氏因在朝中根基不深,得以暂存京城,也仍旧是元气大减,今后柳氏子弟若想入朝为官只怕也并非易事,柳家的人倒是清楚得很,这家中男儿的仕途行不通,便只有在女儿身上下工夫,若是女儿入宫得宠,他们一家作为外戚,所得的好处也是自不必说的。”
“不错,诚如你所言,我想当日柳蕙儿的父亲当日也是这般想的,”柳才人说道,“只是学习这诗词歌赋,不是埋头啃书就能成的,除了文思、秉性,还有用十足的灵气,做出来的诗词才可灵巧动人,柳家在京城中的宅子虽然富丽堂皇、屋舍阔朗,可终究是乏味得很,久居在这样一成不变屋舍之中,头脑之中哪里会有半点灵气可言呢?”
“这话倒是不错。”卢忆荪说道,
“河东柳氏盘踞京城世家之列近四百年,自前朝孟氏主政之时,柳氏子弟就已经入仕为官,协助孟氏帝王治理天下,也颇得孟氏皇族的倚重,后来元氏取代孟氏,得了这天下,河东柳氏便弃了孟氏,转投元氏,是京城之中最早向元氏俯首称臣的世家大族,因此得以侍奉穆、黎两朝,仍旧经久不衰,富贵不减,这柳家的宅邸,有些院落还仍旧保持着四百年前的老样子,实在有些陈旧,不合时宜,因此听家中先生的主意,柳家便开始着意在京城内外,请风水先生去挑选地方,自然了,柳家的大小姐柳蕙儿也一同前往。”
柳才人接着说,“挑选来,挑选去,柳大小姐还是看上了我与妹妹曾经住过的草堂一处,柳家大小姐看中了此处的风光秀丽,风水先生也擅长望气,称此地贵不可言,于是柳家便从广平王府的下人手中将这片土地买来,并雇了几十个脚夫和车把式,开始给柳家大小姐修筑别院。”
“可是,即便是修筑别院,那破败的草堂拆除也就罢了,妹妹与乳母的坟茔离着草堂有两里地,且十分隐蔽,与附近村子里村民的老坟挨得很近,根本碍不到什么,何必要将妹妹与乳母的坟茔一并捣毁呢? 等我到那里时,妹妹与乳母的坟已经被掘地三尺,连尸身都被刨了出来,不知道被随意丢弃在哪里,我去找柳府的下人们理论,可是柳府的下人一看我这样的打扮,便嫌恶地不能自持,以为我是穷极了、故意来讹诈他们府上的银两,因此下人跟柳府管事的人说了,让人 随便给我几百钱银子,以为这样我便会见好就收。”
卢忆荪听着,想到从前自己沦落在兴都城外的驿站之时,也是被那驿站中的小厮这般随意打发的。
“那柳府的下人给了我银子,我执意不收,且站在柳府门前不走,向柳府之人索要妹妹与乳母的尸身,那柳府的下人以为是银子给的不够,看我不知好赖,于是命人来将我拖了出去,四个小厮将我一把扔到了大街上,走之前还一口啐在我的身上,我也无法,只是仍旧挂念乳母妹妹,于是便如同疯了一般四处去找乳母与妹妹的尸身,若是能找到,再将乳母和妹妹葬在别的地方,起码还有个安身之处,不至于让她们到了地下都魂魄不安。可是我寻遍了整个山上,仍旧没有找到她们的尸骨,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,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刺耳的鞭炮声。”
"鞭炮声?”卢忆荪问道。
“是,是柳家的别院已经盖成了,就在我与妹妹从前居住的草堂之上,柳府一间的气派雅致的别院刚刚落成,也是因为盖这座别院,让我妹妹与乳母尸骨无存,连死后都不得安宁,正在我因为找寻不到她们的尸骨万念俱灰之时,柳家崭新的别院矗立在我的眼前,那崭新的程度仿佛是在有意羞辱我,因为那时的我正灰头土脸,破衣烂衫,十分不堪,而前来柳府别院道贺的人群华冠丽服,如同天上下凡的神仙,而我刚在柳家别院的不远处小站了片刻,就被柳府的下人们驱赶到了别的地方,只是站在那里时,我心中便想,为什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