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啊,可惜了,”梁如瀚接着说,
“可惜什么?”杨迢问道。
“那胡姬才貌绝佳,不仅善舞,谱曲作词也是极好的,在座宾客无不称叹,京中的诗人腹中的的文墨还不如一个舞姬,只可惜啊,她命薄,被崔家的公子看中,据为己有,那公子速来有黑蟒郎的别名,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子,到了黑蟒郎的手里,岂不等同于羊入虎口吗?”
杨迢听到这里,顿时觉得眼前自称商人的男子有些奇怪,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,也是他心中最大的憾事,为何这人却对此事了如指掌的样子,岂不是有些太巧合了?
"你……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杨迢将酒杯放在桌案上,正色看着梁如瀚。
梁如瀚看杨迢的神情,知道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,仍旧不慌不忙地斟满一杯酒,饮了一杯酒下肚,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,“足下这是怎么了?你看我这打扮,能会是什么人?不过是士农工商、四民之末的一个微贱商贾罢了。”
“一个商贾?”杨迢眼神中狡黠的神色在上下打量着梁如瀚。“一个商贾,为何会对当朝大司马大将军府上的事这般清楚?”
“足下莫怪,我方才不是说了吗?我这样的人,不过是凭借光禄寺少卿——陈丛隐大人,有幸与崔将军有过一面之缘,否则,我与崔将军云泥之别,有怎么知道他家的事呢?此次我回京,听闻陈丛隐大人坏了事,陈家都被下到了刑部的大狱,因此想起当日陈大人携我去虞泉别院赴宴一事,念及故人,也想起那宴会上倾国倾城的舞姬,才有方才之慨叹,并无他意,若有冒犯足下之处,我本粗人,还望足下不要怪罪才好。”
杨迢听梁如瀚这样说,心中的一颗疑心才稍稍放下。
只是杨迢也不答话,自顾自地倒上一杯酒,又接着喝了起来。
梁如瀚看杨迢的样子,仿佛是在有意疏远他,于是说道,“听闻那胡姬自从成了崔公子的姬妾,日子过得也坎坷,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,被那黑蟒郎发卖了出去,歌姬舞女,红颜薄命,这命运大都如此,不知道如今流落到什么地方了。”
“哼,哼哼,”杨迢冷笑了起来,“生死有命,皆有天定,个人各有个人的命数,还能如何呢?连皇亲贵胄的儿女在这世上都尚且活得艰难,更别说一个命如漂萍的舞姬了。”
杨迢眼神中冒出一道冷光,斜眼看着梁如瀚,仿佛顺着梁如瀚的眼窝,射入了他的心口里,任谁看了那冷冽的眼神,都会感到脊背发凉。
“都说这商贾重利,是最薄情之人,怎的兄台倒像是个情深之人,对一个不过有一面之缘的舞姬这般念念不忘,当真不像个商人,倒像是个文人,像个嘴上诗书礼易、手上狭弄娼妓的文人啊。”
“不瞒足下,”梁如瀚说道,“此事过了这么多年,我也早就抛诸脑后了。不过是入京的途中,经过那鹤津渡口的时候,在鹤津的酒肆之中,也看到一名舞姬,那身段、舞技,还有那唱腔,都一如那一日我在虞泉别院中看到的舞姬,因此才想起当年之事,与足下说起。”
杨迢仍旧不答话, 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,眼看又要醉了。
“还有这个绳结,”梁如瀚从怀中拿出一枚同心结,同心结的下面还连这一个已经磨损得褪色的护身符。
杨迢看着那绳结的样式,一把抢了过来,看着那绳结上的样式,压着一口冷气,小声问道,“这绳结是哪里来的?为何会在你的手中?”
“是鹤津的那舞姬离开酒肆之时,不慎掉落在地上的,可巧被我捡拾到了,正要出门送还给她时,谁知道人已经走远了,不见了。”梁如瀚故意编了的一席话来哄骗杨迢。
“哪一家酒肆?”杨迢眉头紧皱,因为有求于对方,面色又变得和缓起来,“可否请兄台带路?让我见一见兄台口中舞姿绝妙的舞姬?”
“这个不难,我午后便要往鹤津去,不知足下可愿同往?”梁如瀚说。
“有劳兄台。”杨迢作揖说道。
“好说,好说。”梁如瀚面带笑意地还礼,心中想的却是,“大鱼要咬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