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,他又道:“你们如果想听的话,我倒是可以和你们说说。”
艾倩露出兴致盎然的模样,立即点了点头。
老大哥目露回忆之色,笑道:“应该是二十年前了,那年我还在上大学,寒假,我在老家,她说好多天没见了,挺想我。我就发了个地址给她,说想我就来找我。”
“我只是开玩笑,可哪知道她居然天不亮就爬起来到车站,坐了两个小时大巴来到我家那个小县城,我们俩在省城读书,她是省城人,我爸本来要跟朋友出去吃午饭,一听说就接上我们俩,跟他朋友一起改吃火锅,说年轻人肯定爱吃。吃饭的时候,我爸跟朋友谋划,媳妇都有了,要尽快在省城买房,问她喜欢省城哪里。”
老大哥笑容和煦,“她当时就害羞了,没好意思答话,大家都聊得哈哈大笑。吃完我们俩坐公交回家,下到家门口,她是个路痴,从来不记得方位,在我们县城都会迷路,于是我就想逗她,问她你还记得我家怎么走吗?她摇了摇头,我立刻做出狂奔想要甩掉她的样子,她吓得马上死死抱住我的手臂,被我拖着跑。我笑的得意极了。”
魏楚茵都逐渐入神。
她今年才二十三岁。
很难想象。
一个人连二十年前的事,都记得如此清楚,仿佛历历在目。
作为听众,自然得有听众的觉悟,艾倩没有插话。
“……三年后,我失去了她,是分手。六年后,我失去了我爸。”
这位年过中年的男人说起这些话来,并没有任何的感伤,像只是陈述人生中必然的经历。
“后来的十年,我漂泊在另一个半球,漂泊在京都,漂泊在东海,一直到去年,我才终于在我家的那个省城买下自己的房子,像是回到原点。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,这么久的事了,我还记得这么清楚,或许是经常在梦里还能回到那个场景吧。”
“任大哥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?”
艾倩轻声问道。
对方摇了摇头,“都分手了,还有什么理由去联系。不过啊,有时候我还是难免会想,如果有一天睡醒睁开眼的时候,又是那天的早晨,我准备去车站接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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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停了下来。
对于这个老大哥来说,他走遍了山川大河,看遍了各式各样的风景,金钱物质对他来说,根本不是多热衷的追求。
如果可以的话,他最向往的美景,应该是能回到那个充满欢笑、温情、青涩的下午,或者说,回到记忆里那个普普通通,却又阳光明媚的一天,回到那个只有大巴通勤的小县城,回到那个撒开脚丫狂奔、却被一个拖油瓶死死拉拽的巷陌。
“好了,是不是该聊聊你们的故事了?”
老大哥打住。
“任大哥,你看我们俩像是有故事的人吗?”
艾倩笑问。
“像啊,漂亮的姑娘,一般故事都很多。”
对方打趣,也没勉强,喝了瓶酒,聊了会天,这位大哥起身离开,走向其他人。
望着他的背影,魏楚茵突然想到了一句词。
赌书消得泼茶香。
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很多诗词,因为太年少,背诵的时候只当是老师颁布的任务,可或许在多年以后,会忽然领悟其中的意义。
当然。
如果能够永远不领悟,可能更为幸运。
“明天我们就走吧。”
声音响起。
魏楚茵回神,心下一喜,以为对方终于想通了,“好!”
“不过我还得去一个地方。”
“哪?”
魏楚茵下意识问。
“沙城。”
“沙城?”
魏楚茵不解。
这座城市,她当然听说过,楚国名城,自古被誉为兵家必争之地,只不过现代以来,那座城市就慢慢沦落了,同时,也好像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。
“江辰曾经邀请过我,但是我没答应。”
艾倩轻声道。
魏楚茵瞬间恍然,沉默不语。
确定恋爱关系没多久的那年,好像是某次节日小长假,对方玩笑般邀请过她,一起回他那个落后的家乡玩玩。
江辰像是玩笑般邀请,她也像是玩笑般拒绝,说只是放五天,来回太赶。
于是江辰也没回去,将这个假期,花在了兼职上。
“我陪你去。”
魏楚茵没有劝阻,神情复杂。
“不用,我自己去就好。”
艾倩笑道,在魏楚茵说话前,抢先一步:“去完沙城,我就去医院。”
魏楚茵立即说不出话,孩子般抬起手,“拉钩,一言为定!”
艾倩配合的与她勾了勾手指,随即看向人群。
那位老大哥正在和别人聊天,有说有笑,豁达乐观,好似这一生没经历过任何遗憾。
比起这位大哥。
她好像是幸运的。
至少没有那么长的余生去回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