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少爷当真这么说吗?”
李明博想起儿子去采参前交给他的账本,半是惊愕半是迟疑地看着李平安。
“是。”
李平安点了点头,“二妞问小少爷皇上会不会偏心皇子,小少爷脸色发白,皱着眉头不说话。
又过了会儿,小少爷就说他心情不愉,要找公主回家。”
不等李明博说话,李平安抬头望着他,犹豫着说道:
“祖父,爹还在时,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。
虽然孙儿很想让公主帮爹洗刷掉渎职的罪名,可公主已经冒着触怒皇上和皇子的风险,为爹报了枉死的仇。
祖父,四十六年,江南大旱之事牵扯太广了,说不定背后还是有皇家的人撑腰,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的仇恨……”
李明博沉默了半晌,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,神色黯然道:“平安,祖父知道轻重的。
祖父只是……只是难过你爹死了还要背负失职的骂名。”
“祖父,您别伤心。”
八九岁的李平安伸出手拉了拉李明博的衣袖,郑重其事地承诺:
“等公主找来了先生,孙儿会跟着先生好好读书。
等孙儿学会了书本上的内容,孙儿便去求小少爷给孙儿找个机会参加科举。
孙儿会努力为爹翻案,再做个为百姓谋福的好官员。”
“你是个好孩子。”
李明博哆嗦着手揉了揉李平安的脑袋,老泪纵横道:“你爹若是泉下有知,定会引你为傲的。”
李平安低了低头,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。
他有点想他爹了。
——
“额吉,我……”
根扎布多尔济皱巴着脸坐在林棠面前,时不时地去偷看林棠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额吉说,他从废纸篓里看到的信。
“说说吧,发生了何事?”
林棠看他这左右为难的模样,温声打趣道:“我是你亲生额吉,有话还不好意思跟我说啊?”
“额吉,李平安和二妞说九舅舅的手下害死了他们的爹娘。”
根扎布多尔济咬了咬牙,加快语速道:
“他们还说,你打杀了九舅舅的手下。”
“他们说的没错。”
林棠知道以根扎布多尔济的能耐,从孩子们口中打听出这些不难。
“额吉,九舅舅他怎么能这样啊?”
根扎布多尔济见林棠应声,气鼓鼓地道:“他知不知道李平安和二妞他们连肉都吃不起啊?
额吉,我要把九舅舅送给我的玉佩卖了换成银子送给李平安他们。”
“那若是额吉告诉你,这事你九舅舅不知情呢?”
林棠轻敲了两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壳,“你可还记得《资治通鉴》中,魏徵对唐太宗说过什么?”
“兼听则明,偏信则暗。”
根扎布多尔济瓮声瓮气地答了话,抬头看了眼林棠,嗫嚅道:
“额吉,就算是九舅舅对害死人的不知情,但您说过主仆一体的道理,他的手下做错了事,他也该负责任吧?
我觉得您打杀了九舅舅的奴才没错,可儿子害怕郭罗玛法听说此事后,误以为您跋扈。”
林棠收回来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,她低头深深地看了眼根扎布多尔济,猜到他可能无意间看见了康熙的信件。
“根扎布多尔济啊,你郭罗玛法那你不用担心。”
林棠没问根扎布多尔济何时看的信,她笑了笑,语气轻快地道:
“你不也说了,你九舅舅御下不严也是错。
额吉已经去信骂过你九舅舅了,他不会把此事告诉你郭罗玛法的。”
“额吉。”
根扎布多尔济垮着的脸微微舒缓,但他依旧很担心林棠。
在他心里,额吉会读书、经商、种地、骑马、射箭、习武、打人,是天底下最厉害,也是最好的人。
可郭罗玛法却写信骂额吉。
林棠瞧见根扎布多尔济眼底的落寞,好笑地摇了下头。
她稍加思索后,换了个说法道:
“其实就算你郭罗玛法知道了你九舅舅和额吉做的事也没有大碍。
额吉给你郭罗玛法上了折子,答应他每年为宁古塔守军无偿捐献十万石粮食。
你郭罗玛法惜财,便是看在粮食的份上,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根扎布多尔济睫毛微动,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不知为何,比起郭罗玛法不知道九舅舅和额吉做的事,他更愿意相信额吉用粮食暂时堵住了郭罗玛法的嘴。
“额吉,吃野菜会长高吗?”
根扎布多尔济暗自决定就此事写封信问问阿布后,歪着脑袋问林棠:
“李平安和二妞他们都说会。”
“不会。”
林棠在心里叹了口气,摇着头道:
“他们这样说,是因为没吃的。”
“额吉,那我能买些粮食送给他们吗?
我答应过他们,下次再去时送头猪。”
“可以啊。”
林棠摸了摸根扎布多尔济露在外面的手,察觉到凉意后,把怀里的暖手炉递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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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谢额吉。”